林曉竹迷茫地伸出手，她記起來了，修月最後想要說的話，她慌張地眨眼，伸手去抓，撲了個空。少年身影越來越淡。她猛地睜開眼睛，發現指骨化成骨灰隨風飄蕩於天地。

對面的天臨顯然沒有從剛剛的震驚中醒過來，“修月？怎麽會，他還在？”

林曉竹手中甩出幾個控制符咒，因為他心神不寧，那符咒很容易就貼在他的身上。她貼到天臨耳邊道：“他不在了，你殺死了隨後他的一絲力量。”

困在符咒下的男人拼命搖頭，“不，不會的。他死了，不是我……”

她冷哼一聲，看了眼和崔鈺鬥得天上地下無影無蹤的語天，看向和牛頭馬面苦苦糾纏的兩只馭鬼，再看一眼防禦陣法，腦海中她呼喚白霜和林鹿先撐住，自己要畫鬼族禁陣符咒，然後將上面那個人族禁陣符咒換下來。

“主人，你會畫嗎？”林鹿問道。上次畫禁陣符咒主人就花了很久時間，那還是有圖紙的情況下，現在叫她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再畫一個從未見過的陣法符咒，難度不只是一點半點。

“我試試，肯定可以！”她給自己打氣，然後直接割破自己的手，翻出黃紙開始畫。

她於陣法一途的天賦不是語天可以比的，這鬼族禁陣的符咒和生靈禁陣還有人族禁陣它們兩者符咒是很相似的，只要找到關鍵點就可以畫出來，而林曉竹已經想清楚其中的關鍵。

地獄另外三個判官察覺到人間異常，急忙趕來，幫助語天一起制服崔鈺和鬼子鬼孫們，他們三個的判官筆在空中畫出的牢籠直接困住牛頭馬面。

崔鈺叫囂：“等所有的人類的力量為我所用，你們還能困得住我嗎？”

大老粗鐘馗拿出自己的長刀在他腦門上一陣猛拍，把他給拍暈，“一直瞅他不爽，居然還搞出這麽多破事兒！”

時間一滴一秒過去，防禦陣法內的白光濃郁到一定數值，它們突破陣法沖向整個江城，三位判官借著判官筆的力量保護著白光中的人類，但還是有些沒有被保護到的消失在光中，這裏一下子變成了人間的煉獄。

語天苦苦用法術守著林曉竹，防止她被白光給吞噬。而此刻林曉竹也滿頭大汗畫完手中的符咒。

她搖著手中的符咒，虛弱地笑著看了眼語天，“你能把我送到那兒嗎？”她指了指人族禁陣符咒的下面。

語天笑出了聲，他眼角滑下一滴淚水，唇微微張開又緊緊閉上，過了會兒，他道，“你知道會死嗎？”

“你知道在我前世的記憶裏面，看到的你是怎麽樣的嗎？”林曉竹突然說起了前生的事情。

“特別壞，拋棄了你，我一走你就等了我一生。”語天聲音有些嗚咽，他眼中淚光閃現。

林曉竹無奈笑著搖頭，她也忍不住要落淚，急忙用手去擦，“沒有，你沒有拋棄我，我知道。你擋在了我面前，被惡鬼索了命。”我還知道剛開始我穿到現代你就住在我的對門，每天來找我一起吃飯，只是為了壓制我靈魂與軀殼的不符，你每晚都在公寓外面殺掉各種前來的鬼。

你做的，我都知道。

“不要讓前一世的事情重演，好嗎？這次讓我來。”林曉竹抓住他的手，吻上他的唇，唇上有淚水，鹹鹹的。熱唇淺吻，軟嫩嬌艷。

語天伸手抱住了她，輕聲道：“我知道的，你愛我。”

他從容笑了笑，“可是我也愛你。”他抱住林曉竹的手收緊，她感覺自己好似要被語天揉進他身體裏。

他一掌敲暈林曉竹，然後喊白霜過來護著她。

“這個是閻王之印，我想將它托付給你，在沒有選出下一屆閻王之前，辛苦你幫我看著點地獄。”語天將金印塞到白霜手裏，“只有你有當領導的經驗了。”他還開了個玩笑。

白霜一點都不覺得好笑，他清冷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我去吧，換個符咒，我也可以。”

無論是人是鬼，換符咒的時候都在白光的最中心，沒換之前是殺人的陣法，換了之後是殺鬼的陣法，總是要死在一個陣法中的。白霜默默想，反正自己無牽無掛，死了也無所謂。

語天笑著搖搖頭，“你不知道換符咒還要念咒語嗎？小紅已經投胎去人間，還是一只紅狐貍，我特意安排的，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她。”

白霜一楞，清澈的眼神看著語天，從他臉上看出決絕神色，默然，白霜點點頭。

語天從林曉竹手中摳出鬼族禁陣的符咒，用右手摸了摸她緊皺的眉頭，“對不起。”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向白光的最中心點。

人類的馬甲語天的肉.體慢慢消失在空中，白光迫使他露出本來的面容。他臉上惡鬼面具浮現，咬咬牙，他繼續往最中心走去。

“閻王！”空中的鐘馗判官沖他喊了句，他擡起頭，對著鐘馗、陸之道和魏征微微點頭，然後繼續一步一步往前邁進。三位判官面露悲色，卻不敢稍加動彈，他們手中還有眾多人命需要守護。

周圍的人一個也沒有，鬼也越來越少，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連實體即將消失，白光吞噬中，他變成了虛體。

他歷經萬難，終於站在符咒下面，卻忍不住內心吐槽了下，林曉竹怎麽把符咒甩在空中那麽高的位置，他伸出手去夠，卻夠不到。自己近一米九的個子再加上手臂的長度都拿不到那符咒。

沒想到堂堂地獄之主閻王爺在彌留之際會因為自己的身高而感到困擾，他苦笑一下。

還好身體越來越輕，輕到可以在空中飄起，他升到一定的高度，將空中的符咒和自己手中的符咒換了個個兒。白光瞬間變幻成柔和光芒，他看向林曉竹躺著的地方，露出笑容。

“白霜哥哥，語天哥哥消失了。”林鹿指著最中間，那裏除了一個飄蕩的符咒外，沒有任何東西。

白霜輕聲道：“不是消失。”是歸於虛無。

他們兩個是屬於林曉竹的馭鬼，現在陣法是剿滅鬼族的，他們急忙化作耳釘鉆到林曉竹的耳垂上。

“怎麽回事兒，它們怎麽還沒有死？”鐘馗指著那些被柔光覆蓋的惡鬼們，它們不僅沒死，而且還個個表情很享受地沐浴在柔光裏。

魏征仔細觀察後，道：“它們身上的戾氣全消失了，這柔光的作用不是剿滅鬼族，而是化走它們身上的惡意和戾氣。”

鐘馗粗聲粗氣道：“你的意思是現在人間的鬼眾都沐浴在化走戾氣的柔光中，那它們就不會再鬧事兒了，我們地獄和人間的關系就能平衡！”

“怎麽可能……”陸之道驚聲道：“我從未聽說過這樣的法陣。”

“畫陣之人是個奇才啊，她沒有畫鬼族禁陣，居然自己創造出一個新的陣法來。”魏征微微嘆口氣，“可惜，閻王再也……”

鐘馗也很難過，他沖著地上的崔鈺又踢了幾腳，“媽的王八蛋，虧老閻王對他那麽好，一步步把他提攜到判官之位。”

“現在要輪到我們收拾爛攤子了，盡快恢覆人間秩序吧。”陸之道喊白霜過來，“既然閻王將這金印交給你，你就先暫代管理一下地獄吧，我們會幫助你的。”

白霜剛想要拒絕，但一想到語天連小紅都給他安排好，他有些愧疚，點點頭，“那你們要盡快選出一位閻王即位。”

“那是自然，只是現在手裏面確實沒有人選，也不能找一些沒有本事的鬼來上位。”魏征道。

“林鹿，我去地獄。以後主人身邊就剩下你了，你能和我保證照顧好她嗎？”白霜走到林曉竹身邊，真誠的眼睛看著蹲在地上的林鹿。

林鹿又開始掉金豆子，“修月哥哥沒了，語天哥哥沒了，你也要走，我……”

“你能照顧好主人，對嗎？”白霜蹲下來，看著他的眼睛又問了一遍。

林鹿哭著點點頭，“我不會讓別的鬼來煩主人，我會、我會少吃點，不讓主人做飯累著，我會好好修煉，保護好主人……”

“很好，我就知道林鹿最懂事兒。”白霜揉了揉他的腦袋，像林曉竹、語天、修月拍他腦袋那樣。

一個月後，人間恢覆平靜。所有的一切都像沒有發生過一樣，街上還是歡聲笑語一片。

林曉竹推著購物車在超市購物，她略過蔬菜攤位的紅透西紅柿，略過肉攤位的排骨，隨手選了幾個小菜拿去稱重。

手機震動，她打開查看，是白任發給她的消息。

【你都休息大半年了，還拍不拍戲啊，我最近接觸到幾個好劇本，你要是有興趣就來公司看看。】上一條白任的消息還是三天前，也是問她還拍不拍戲的。

思考半晌，她回了句，【拍戲，我想賺錢了。】【那就行，我還以為你錢賺夠準備退圈呢，那你明天來公司，我在公司等你。】【好。】

她將手機轉個圈放入口袋，繼續逛著超市，家裏沒有零食了，要再買一點；上次媽媽說想要吃她做的糕點，那順便去買套糕點模具吧。

晚上林鹿回到家中，沒有看到林曉竹，他急忙出去尋，在樓下長椅看到她。

“主人，嚇死我。你怎麽坐在這裏？”林鹿拍拍胸脯，他年紀尚小，這些日子以來卻日漸沈穩，沒有白霜的幫助，他也能將修月留下來的鬼眾管理好。

“東西太重了，我拎不動。”林曉竹指了指地上七八個滿當當的袋子。

林鹿無奈幫她拎起來，“走吧，我們上去吧。”

“嘿嘿，好，今晚我給你燒個母子相會吃。”林曉竹自己一個人念念叨叨。

“母子相會？好可怕，母子相會是什麽？”林鹿迎合。

“嗯……黃豆和豆芽呀笨吶。”

電梯中，她的笑顏開展，楚楚動人。林鹿不知為此應該擔心還是開心。

她沒有哭過，也沒有提過修月和語天。她好像每天都活得很開心，無憂無慮笑著，精心研制各種菜品。

可是桌上再也沒有出現過以前經常吃的兩道菜。

排骨和西紅柿炒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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